杨丽萍,1958年生于云南,洱源白族人,自幼酷爱舞蹈。1971年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九年后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并以“孔雀舞”闻名。1992年,她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位赴台湾表演的舞蹈家。1994年,独舞《雀之灵》荣获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金奖。2003年,杨丽萍任原生态歌舞《云南映象》总编导及主演。2015年,编导并主演《云南映像》姊妹篇《云南的响声》,再获成功。
她已经52岁了,仍然在舞台上屹立不倒;她在她的舞台上跳了40年,却从不觉得疲倦;她到杭州来了一次又一次,杭州给她的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她就是永远为我们开屏的“孔雀公主”杨丽萍。
面对着依旧风情万种的“公主”,我总是捂不住心中那一串串的问号:她还能在舞台上跳多久?在她之后,谁将会扛起这面大旗,让更多观众去感受云南浓浓的民族风情?下一步,她又会给观众带来怎样的惊艳……
听到一连串的问号,杨丽萍大笑起来:“怎么这么多问题呀?我们还是一个一个来吧!”
社会评价
一直以来,人们将这位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神秘舞蹈家称为“巫女”——一位善于用肢体说话的人。台湾及东南亚的观众更称她为“舞神”。对于这样一个宛如传递着天地自然生息的神秘使者,一个美丽动人的轻盈身影流泄出丝丝入扣的生命律动,感觉颇为惊人。 杨丽萍所舞出的纯净柔美的舞蹈,是特殊的艺术形象、特殊的灵慧气质、在自然原始的人文风貌里孕育出的艺术瑰宝。初看,令人赞叹她的指尖细腕的微妙语言;续看,你会领悟到其舞蹈神韵中含有一份灵气;而再三欣赏时,便可沉淀出一股隽永的心灵之美——在云南遥远的深山里,生活着她和她的族人们,她们依附在大自然里。 从天地交合阴阳协调中获取灵性,致使她对于生命、爱情与死亡具有一种本能而浪漫的意识,从而使她的舞蹈艺术独辟蹊径,自成风格。她是真正的艺术家、创作者、实践者,真正独一无二至情至性的舞者。
杨丽萍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极感性的女人。她的艺术感悟力也极强,独到的艺术思维方式和真实的生活体验,造就了这位个性独特的舞蹈家。
【创作源泉,只用了九牛一毛】
记者:上世纪70年代甚至以前出生的人,对您的印象非常深刻,但80后、90后这代人,对您的感情不及70后强烈。现在的演出市场,80后、90后逐渐成长起来,您在舞蹈创作中有没有增加新的元素,去影响这批人?
杨丽萍:我一直坚持做原生态的东西,也没时间去迎合市场。事实证明,我们推出的每一部作品,基本上是老少皆宜。
武汉有个小女孩,也是个80后,杭州也有,金晶、李晓她们,都追到香港去看我们的演出,他们就喜欢民族属性强烈的东西。这个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些人天生对某些文化不感兴趣,你再怎么影响也是白费劲。
记者:台湾林怀民的“云门舞集”,赖声川的话剧,给杭州观众带来了强烈的艺术震撼,这种震撼,不亚于当年您的《雀之灵》、《云南映象》等作品。据我们所知,林怀民、赖声川等幕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制作团队,是一群人在舞(创作)。能否谈谈您的团队,您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如何创作出来的?其中有没令您感动的细节?
杨丽萍:林怀民我知道,从头到尾参与创作,整个团队都要挖空心思选题材,以求达到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林怀民的现代舞,培养了十几年才培养出来观众,有时在广场送戏上门,五万人同时看演出。观众走的时候,席地而坐,地上一片纸屑都没有。我就见过这场面,这是一种境界。
其实在云南,有取之不尽的素材等待你去挖掘,在创作过程中可以信手拈来,用都用不完,我所用的只不过九牛一毛,所以不用花过多心思去找题材,不会像林怀民做得那么辛苦。我们的团队很简单,三宝基本是配器,我的主要是把演员糅合在一起,至于舞美,要么把原生态的东西直接搬上舞台,要么稍微进行艺术加工。别以为这样很土,看上去也特别时尚。格莱美副主席看了我们的舞蹈都大吃一惊。还有李安,也特别喜欢,认为我们的舞蹈很纯,就像茅台酒,一喝就是那个味,那个醉香,一品下去就知道好差。
【跳舞是我的生活】
记者:我们一提起云南舞蹈,就会想起杨丽萍。从某种意义上说,杨丽萍已经成为彩云之南最绚丽的云朵,这朵彩云会吹往哪里?她会停下来吗?
杨丽萍:这我哪知道。
其实这么多年,我只知道埋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论是《孔雀》《云南映象》,还是最近的《云南的响声》,给人的印象都带有很强的云南符号。我并没有刻意给作品打上标签,个人比较崇拜自然,而云南有很多纯粹的东西,就隐藏在世间万物中,你认为值得去做,就放开手脚去做,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能让别人觉得很好玩,也很有文化,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各国都在注重提高文化软实力,一个地区没有文化,也就等于什么都没有,有文化就有生命力,幸运的是我生活在云南,而云南就是一块生命力旺盛的热土。
记者:去年《云南的响声》到杭州演出时,很多杭州观众不敢相信您已经50多岁,他们还笑言“跳舞是杨丽萍的生命”。
杨丽萍:怎么可能是生命,生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跳舞只能算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事实上,对于很多少数民族的人来讲,舞蹈都是生活方式,一种生活习惯。跳舞是表达自己,与他人交流。当了这么多年的舞蹈演员,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是在从事舞蹈这么一种职业。
不过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正处于跳舞的最好年龄,你们可以去看我的演出,如果你们觉得我跳不动了可以告诉我。也许终将有一天我会离开舞台,但舞蹈永远是我的一种生活状态,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起舞,只是不在舞台上。我从来没把舞蹈当做职业。我们白族有一个风俗,女孩子13岁的时候就要“过门”,而我在11岁就到了西双版纳歌舞团,所以没有经过这个风俗。如果我没加入舞蹈团,说不定我也是在乡间跳舞的老艺人,所以我把这些看得很淡,喜欢就抓紧时间跳舞。有一次,我在哈尼寨子里见到一个老太太,腰都弯成弓了,还在那里跳舞,拿片树叶在地上划着跳,所以我从不对衰老感到恐惧。
记者:其实在您身上,我们也看不出岁月留下太多的痕迹,您保养得很好。
杨丽萍:你们别看我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都会惊讶地说,我身体的各方面指标和30多岁的人一样,非常正常。
对于养生之道,都是慢慢琢磨《本草纲目》得来的,像冬瓜可以减肥,核桃可以长头发,菠菜可以防癌,蘑菇、韭菜可以排毒,上面都有啊。一定要多吃蔬菜和水果,我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称体重,看看是不是长胖了,跳舞的人总是在运动,要吃得精,吃高营养的东西,鱼、虾这些一周至少两次,每天早上喝豆浆,晚上喝蜂蜜,像葡萄、西红柿、菠菜、核桃、大枣、西兰花这些都要常吃,我肚子饿了就会吃,《本草纲目》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大家都可以去看看。其实,我有时候也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会暴饮暴食。不过在演出的当天,为了保证演出效果,我是绝对不会吃东西,一般只吃些蜂王浆胶囊之类的维持体力。并且平时要注意多做运动多出汗,这对皮肤是最好的。
此外,我不太用名牌化妆品,会过敏。平常也只喜欢穿戴一身代表民族特色的服饰,因为我三妹在北京开了一家民族服饰店,所以我身上的衣服、装饰基本上都是她店里的,自己人设计,自己人手工制作。
【杭州,每一次起舞都可以展开理想的翅膀】
记者:最近您在忙什么?以前您自编自导自演了电影《太阳鸟》,还在《射雕英雄传》中饰演梅超风,以后还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杨丽萍:一直忙于演出啊!明天香港就有一场,过段时间还要来杭州,《云南映象》有两场,而且《云南的响声》国内巡演第二轮也已经启动。至于触电,请的人倒是有,但没有好角色,也没有时间去拍。相比较而言,我更感兴趣的是拍MTV,同样也抽不出时间。我现在是一边巡演一边创作,舞剧《孔雀》正在创作中,是《雀之灵》舞蹈片断的延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与观众见面。
记者:说起杭州,我们发现,您的很多作品全国巡演首站都选择杭州,比如说《云南映象》、《云南的响声》等,近几年您每年都会来杭州演出,每一部作品都很火爆。杭州给您的印象如何,尤其是文化氛围?
杨丽萍:杭州是一块福地。在杭州的每一次起舞,都让我们充满了力量。我在全国各地都有演出,但对杭州特别有感情。最令我难忘的是,2003年非典还没结束,《云南映象》全国首轮巡演的计划迟迟不能启动,杭州演出商张辉先生知道后执意要引进,最后被他的诚心打动,我们还成为好朋友。我清楚记得,非典警报是当年8月结束,而杭州站演出定在9月17日,能不能如期演出大家心里都没谱,蛮悬的。杭州之后,《云南映象》火爆全国,全球巡演也随之启动。
之后《藏谜》《云南的响声》相继来杭,并把首演放在杭州,一是有好友张辉在,二是对杭州有特殊的感情。杭州是一座太美好的城市。虽然有人说杭州的演出市场不好做,那是因为杭州的景多景美,老百姓需要时间去好好消化,没必要去看一些不关心的演出。但好的演出,杭州观众很能识别,不管是赖声川的话剧,还是林怀民的舞集,都愿意掏钱去看,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说明杭州有很深的文化底蕴。
【舞蹈传承,保持一种最自然状态】
记者:艺术传承,这几乎是所有舞蹈家都要面临的问题,您在永葆青春方面有着独到的秘诀,那么对您的舞蹈如何保持永久青春又有哪些独特的见解?
杨丽萍:其实也没什么秘诀,我们跳的舞蹈就是一种最自然的状态。
以前我们叫原生态,《云南映象》《藏迷》就是,所有演员都是新招的,他们来自于少数民族,天生就会跳舞,他们从没上过舞台,上舞台也不用专业培训,只要把经常在村寨里跳舞时的状态展现出来就可以。我经常告诫他们,就算上了舞台心态一定要放松,要自然,不要做作。
后来我们在探索中发现,祖宗传承下来的文化,并不是一尘不变的。最早祖先的叫声像猿猴,现在你叫还看像不像?
再比如说《雀之灵》,祖先也不是这么跳的,我们有改变,我们在传承祖先遗留下来的文化的同时,还要积极创造,于是就有了衍生态,《云南的响声》就是。
这种提法,在原生态的基础之上,大胆地往前迈了一步。剧中有一段“烟盒舞”,是民间早就有的,舞蹈者手拿竹子做的装烟丝的盒子跳舞,但他们的动作很简单,我们是融合了螳螂的动作进行了全新创作。节目里还收集了大自然很多神秘而瑰丽的声音视觉效果,比如蝴蝶翅膀的声音、树叶奏出的“唢呐声”、泉水的声音等,都让人浮想联翩,是新一代歌者舞者在传统歌舞的基础上,通过大胆想像创造出来的。
记者:您总有一天跳不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寻找一位合适的人选,来传承您的舞蹈?
杨丽萍:肯定有啊。我刚才说过,我们跳的是一种最自然状态的舞蹈,我们的每一名演员,都继承了这一传统,可以说这样的传承人在我身边有很多。
比如说虾嘎,这位哈尼族舞蹈演员今年还上了春晚,敲响了极具民族特色的老虎鼓,上演了一出精彩的《跳春》。他那动人心魄的打鼓表演具有浓厚的民族风,非常具有冲击力。在《云南的响声》中,虾嘎的老虎鼓舞蹈从姿态到韵味都让观众念念不忘。
还有侄女小彩旗,天生就会旋转,就会跳“烟盒舞”,这就叫传承,而且质的优良。还有阿同、阿武,他们天赋很好,还在外面拿了大奖。
记者:对于这些传承人,您有没有具体要求?
杨丽萍:要求很难说,在排练场,感觉的东西不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他们出来之前在家门口跳,他们对舞蹈的感觉很好,很能吸引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创造力的人。甚至有时候,我还要向他们学习。我也是少数民族,父母大字不识,也不是舞蹈家,我更没有舞蹈遗传基因,但我一生下来就喜欢跳舞,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赋。你能感觉到什么东西是好的,并且能让观众也能感觉到。这些细节决定了艺术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