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各民族的舞蹈文化都是在各民族不同的生活习惯、历史文化背景、社会变迁的情况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化过程而形成流传的。民族舞蹈艺术是经过千百年的传承,发展和沉淀创造出来的,是人类历史文化的结晶。民族舞蹈是作为一种民族的原始“文化遗产”,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民族特色和鲜明的文化特征。一个民族的舞蹈文化即是这一民族浓缩了的文化象征。舞蹈文化研究,是文化人类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对人类文化的一种认识。所以,要想更深的了解水族历史、习俗、文化、文字等,我们就从他的舞蹈肢体语言中去探寻。
一、水族古文字的渊源
水族古文字,水族人将它称为“泐虽”,泐,即文字;虽,即水家;意为水家的文字或水家的书。古文字由三类组成:一是图画文字,二是象形文字,三是借用汉文字。水族古文字是属于表意体系的古文字,是一种类似甲骨文和金文的古老文字符号,它主要记载水族古代天文、地理、宗教、民俗、伦理、哲学、美学、法学等文化信息,被誉为象形文字的“活化石”。古文字造字主要为象形、会意、指事和假借四种,笔划画迹接近方块汉字,而字体则兼有多种形式的特殊文字。以象形字占多数,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然后运用简单的构图来表示。至今,水族古文字在水族社会中,仍然具有神圣而崇高的地位,对写有水族古文字的水书,哪怕是一张纸屑,人们都不能跨之、坐之、踩之。
《水书》是水族文字存在的主要档案,是水族先民为适应占筮的要求,寄托其试图征服自然和沟通超自然力量而编写出来的一部最古老的文化典籍。有关专家认为,水书相当于汉族的《易经》,内容博大精深,是水族的百科全书,也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包含了大量的水族天文、历法、气象和宗教资料,凝集了水族先民远古时期有关天文、地理、社会等方面的认识与经验。《水书》所反映的天象、历法资料,显示了水族先民的天文知识水准,是一份极为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它的一些基本理论,如二十八宿、九星、八卦九宫、四时五方、七元历制及水历正月建戊等内容,就是水族先民观测天象、制订历法的基本依据,是水族先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它包含着朴素的辩证唯物史观,在我国民俗学发展史上有着灿烂的一页。
以《水书》为主要存在形式的水族文字档案,在当今的水族社会里,不能作为书信的往来和交流的工具,但凡疾病丧葬、婚姻嫁娶,开田建房等重大活动,都要请鬼师巫医来看《水书》择日,才能操办进行。它是水族的宗教信仰、民俗事象和农事安排等的重要工具,在水族人民的日常生活、民族习俗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在水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水书》影响最大的要数丧葬、婚嫁、营造等事项,丧葬中的入殓、停棺、发殡、下土安葬;婚嫁中的说亲、订亲、迎亲;营造中的破土、下基、上梁、落成等,每一细小的环节都要按《水书》所列条文趋吉避凶,不敢越雷池半步,水族民间的的端节、卯节和“苏稔喜”(即娘娘节),还有水族民间的赛马、赶卯坡、敲击铜鼓等传统庆典活动,时间的确定,活动的组织与安排,无不以《水书》为依据。可见《水书》在水族人民的思想意识和日常生活中有着十分深刻的影响。
水族文字档案《水书》记载的对星象变化和星体运行的观测,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人们认识了天体,了解了时令季节的变化;《水书》中记述的用二十八宿纪年纪月纪日时,并以正月建戊的基本理论,在历史上曾对水族先民的农耕、渔猎、祭祀、征伐等国事、农事起积极的作用,尽管后来逐步背离了为国事服务的目的而变成利用星像变化、占验人事吉凶的一种术数,但它仍是迄今为止历代水书先生修订各年历书的依据,对水族人民的农事安排仍产生着一定的影响。它记录了居住在贵州众多以狩猎、农耕为主要生存形式的水族人民的生活画卷,水族古文字沿用至今,必有其深厚的文化精神依托和底蕴。
二、水族文字中的舞蹈肢体语言形象对比
我们循着水族文字历史溯源而行,就能在神秘的“水书”中看到操弓射箭,投石掷标的狩猎场面;手执水家长刀比武场面;欢快劳作丰收的舞蹈场面等,以及水族人民对“图腾”的崇拜、宗教祭祀的顶礼膜拜、对稻田祭祀的生殖崇拜等等,犹如走进浩瀚的大自然,让人感觉到人类的力量的脆弱,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窥视水族古文字,不难看出,水族古文字大多是因为巫祭文化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图画文字。可以说,水族上古的祭祀活动几乎是原始巫祭活动的全部内容,而舞蹈则贯穿在整个巫祭活动之中。水族先民丰富的祭祀内容,繁多的祭祀种类,频繁的祭祀活动对促进水族独特的舞蹈文化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下面我们对在水族古文字中几种常见动作形态来进行对比:
从水族文化中的水书木刻、石碑刻、铜鼓纹饰以及其它图绘材料,我们可以对水族古文字及舞蹈作一些粗略的复原工作,并从中分析出以下几种具有典型意义的舞蹈动作。
1、头部戴有面具和饰物的动作
①水族古文字主要用于巫祭活动。在祭祀活动中,人、鬼神、祭祀者三者浑然一体。祭祀者往往能代表各种鬼神说话,传达鬼神的信息。“”水族古文字中常见的一个字,是一个头戴面具、手持法器的人形,意为“鬼”字。在《卦法鬼名》的小册子里,有这么一幅左右手拿着法器,头部带有面具,占据人身一半比例,胸前写有“五鬼”字样的图(见图①)。在看水书《金堂金水》里有很多“”字(见图②),水书先生解释为“绿眼鬼”,在巫祭活动中,这些“绿眼鬼”都由巫师来代替,巫师通过“绿眼鬼”来铺陈神秘的气氛和施展巫术。
②在明代竹签书的水族水书抄本中,有很多头插羽状饰物、双手上举的舞蹈图形。在水书“泐挡”卷中有手拿各种法器、头戴冠饰、双手朝上的人物图形(见图④);在水族的铜鼓、古墓等纹饰中这类头带饰物的人物图像更是屡见不鲜。这种手舞足蹈、头带饰物的形象者就是对神、天、地作祭祀的巫师,这些巫师们都会根据文字里的各种图形动作来施展法术,与人的灵魂沟通。
2、双手上举舞蹈图形
在现今发掘的水族早期木刻、石刻,以及水书手抄本中,古文字都是双手上举、五指张开、蹲距两腿、有时在手指动作上还细加刻画、突出其五指的舞蹈图形十分普遍。在水书《明晰划分吉凶的集成》—分割卷里,各个方位都有双手上举或双手上举,拿着各种法器的图形(见图⑤);在《木刻干栏式水书起造择日图》中,全部是双手上举的舞蹈图形。据研究,这些图画的内容都是对巫祭活动中宜忌、日程、时辰、方位等的详细记录,是预测吉凶祸福的文字。
3、手执法器的古文字和水族古典舞蹈图谱
水族古文字中有很多手持道具的图形,如手执刀、棍、棒子、树枝这些手持道具的舞蹈图形在水族巫祭活动中,意为行巫驱邪逐鬼之意,或是抵御鬼神避口舌、避除凶祸等。其中有一幅比较祥细的水族古典舞蹈图谱(见图⑦),它代表巫师沿着标有时空方位的神路,驱除鬼怪,平安回家。以上这类手执法器的图形和舞蹈图谱都与巫祭活动息息相关。
4、双手下垂古文字图形
双手下垂、放松地跺足、应节而舞,是人类最一般、也是最基本的舞蹈语言,似乎与天的神秘性没有什么联系。在荔枝波县档案馆收藏的明代弘治年间的水书木刻本里,就发现双手下垂、相牵成排、动作一致,方向统一,群体而舞的图形,如 两人舞状、三人舞状,这类双臂下垂,生活化很浓的群体舞蹈图形,显而易见其内容是生活化、世俗化了的,是表现人们群体活动的画面,它在水族古文字里比双臂上举的祭祀舞图形要少得多,这一类的文字图形与鬼怪、巫术无关。
由于时空的限制,我们无法对水族原始舞姿肢体语言做更多细微的分析,只能从遗存下来的水族古文字中去分辨原始舞者的上肢是向上还是向下。在原始宗教中,风、云、雷、电都是上帝的使者,他们都来自上方,位居地界的人类,要表达对上帝的敬意,要侍奉上帝或上帝的使者,要迎奉天神的降临,要恭送天神的陟升等等诸事活动,都是通过上部方位来实现的。前面叙述的诸多水族原始舞蹈图形中双手上举姿势,正是反映了这种崇拜皇天、先祖、上帝、百神的观念。
三、水族舞蹈肢体语言与水族古文字的文化蕴含
从民族学的调查材料中可以看出,我国各民族的所有巫术活动都是头戴面具,手执法器,仰天接神的舞蹈动作。从水族古文字图形的分析来看,在水族祭祀、巫祀等仪式活动中,头戴冠饰,手持法器的图形很多都是巫术、占卜、祭祀作法时错综复杂的动作、方位、时辰的记录,或是亡人驰骋天庭、巫师巡鬼捉妖的情景。水族先民信仰诸多:对牛的崇拜、鱼的崇拜、对神山、神树、神石、开秧门的崇拜,祭雷公、祭闪电、祭土地、祭祖宗等各种活动,都集中体现了水族先民对自然、对祖先、对神灵的崇拜。为了这一切巫祭活动,扮演鬼神,沟通神人,制造神秘气氛,头饰和法器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道具。在水族先民朴素而又玄妙、粗陋而又深邃的原始文化记录中,舞蹈作为水族文字大量记录在水书、图画、民间的饰物中,散落在今天的各个水族村寨里。从对水族古文字图形的分析结果,印证了水族的古文字源于殷商时期或更早的巫祭文化圈。巫祭是乐舞最早赖以生存发展的文化载体,把巫觋、祭司看作是最早的专业歌舞者、职业艺术家,一点也不为过。
舞蹈存在于空间,水族原始舞蹈的存在是通过水族文字―图画、象形、水书先生肢体语言体现出来。水族原始舞蹈现在很少有人问及,只有少数几个水书先生才会用上,而水书先生的手舞足蹈同时也是水族文字的再现,所以说水族舞蹈与水族文字是一脉相连的,而水族舞蹈肢体语言与水族文字的渊源探寻,是对水族艺术历史文化更为宽泛的研究,是对水族整体文化更全面的研究的嵌入点。
水族文字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活化石,而水族原生态舞蹈同样古老,它们的存活是有赖于水书先生一代代口传心授,没有了水书先生就失去了水族文字、水族舞蹈的生存土壤,在今天拯救水族文字的研究活动中,把水族古老的舞蹈与水族文字联系起来,加以对比、研究,并对它们之间的渊源加以探寻,发现水族文字蕴含着水族原始舞蹈肢体语言的精髓,并发现它们之间的依存规律,以便发现更多的新的水族文字,挖掘更多的水族原生态舞蹈,发展更好的水族民间舞,使水族文化的研究得以更广阔的视野。